文:桥本奈奈未
时间在孩子们身上流逝的速度,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。
成人大都嫌时间过得太快。男的嫌时间不等人,忽然就白了胡须,秃了脑袋,事业离圆转浑成还早,身体就日渐虚疲,做什么都力不从心了,女的也嫌时间太残忍,从前的清丽秀雅被全部夺走,只能靠着浓妆厚粉苦苦支撑。
但在孩子身上,时间就显得曼妙婉转多了。
孩子们的时间,不快也不慢。外人看来,像是吃上一杯热茶的工夫,呼呼的两下,呲溜一口,眼睛再一眨,孩子们就已然成人,举止落落大方,谈吐温厚蕴藉,又怎知她们少时也曾苦痛烦恼,觉得时间走得太慢,一小时能掰开了反复咀嚼,仿佛度日如年呢。
孩子们的身上的时间,像是两个维度的东西,外人瞧着和她们自己过着,是黑白分明般的两码事。
98年出生的那五个孩子,已经全都19岁了。成人式也就是明年抑或是再来年的事儿。只有到那个时候,她们着一身或清秀温润或淡雅醇厚的和服,系上半巾带,布子上绣满了过往十来年的光景,我们才会顿悟,原来她们都20了,已经到了成人的年纪了。
其实她们早到了该懂事的岁数,只是少女们少时的记忆先入为主,在脑子里盘踞着,久久不愿离去,即便是她们长得高挑挺拔了,变得圆润丰满了,我们待她们也还像是个讨糖吃的孩子,同彼得潘一般,13岁永不会变。
就是6年都过去了,至今我都还记得她们那时的模样。
一位还没长成古典美女,说到特技,只是干涩地表演了一段人体打击乐。
一位还没成为“十八斤传说”,下颌削尖,拍摄时在镜头前羞得说不出一句话。
一位辣妹属性还在沉睡,绑着双马尾,冷静得不像初出茅庐的孩子。
一位甚至没有想到昵称,四目交汇间就能看到她在广岛田野中奔跑的样子。
剩下那一位则是逢人就学唐老鸭,讨要草莓牛奶糖,至于未来这种辛辣飘渺的事,她还从来没想过。
岩本莲加,13岁,和她们当年入伙时一个年纪。三期生里最年长的,22岁,放全团里,最大的那位明年初就得26岁,若是光看个年轻,三期生外, 最年少的迷离爱,也已经18岁了。
岩本莲加年轻,年轻得无与伦比,越出其他人一个身位。
可除此之外,她还有些别的吗。
有,而且多着。
岩本莲加,东京都人,三期生内第五位。大她五岁的姐姐是乃木坂的粉丝,受她影响,岩本莲加参加了三期生的甄选。
在那之前, 她参加过个别的偶像团体,名为「ファーストきすぽ」,在里头当了一年的研究生,要知道那会儿她才整11岁,不过小学6年级。
当过剧场偶像的,成熟得比常人都快,这点在女孩儿身上尤为明显,像是冗长干涩的自我介绍,又或是如何让阅人无数的先生们盯着自己看,这些个技艺,她在之前当偶像那会儿已经练得随心所欲,到了大成的阶段。
所以后来在工事中里,岩本莲加初次登场,立在那儿,质朴得宜,讲话流畅清丽,不像是13岁的孩子该有的样子。那时,她表演了新体操,“莲回转”,吉他,在三期生公演里,连跳了40回绳,个人PV里,是轮滑鞋,她还能模仿别人,跳段hiphop舞,个种技艺,多的数不过来。
因此她即使是初次上镜,却给人种老到感,不惧镜头,才加入一年呢,却像已经磨炼了好一段时日了,这些都得感谢她在很小的岁数,对于残酷的演艺界,就已经略知了一点
至于谈话的技巧,那是真真正正的靠经验和岁数淬出来的东西,急不得的。
但世界残忍。
他们评人,大多是逮着一个点,不由分说的便针砭一番,可褒可贬。若是要夸她年轻,就是碧鬟红袖,绿鬓朱颜,囫囵吞枣地说个未来风光无限好,想贬她,那便是什么不经世事,口尚乳臭,然后故作饱经风霜的大人口气,拍拍肩膀,丢上一句,“年轻人,路还长着呢。”。
无论是哪种,听着都有点儿惹人厌。可人都这样,容易一叶障目,光看着个“年轻”,就以为这就是一个人的全部了。就像是他们待那些历久弥新的文学,看朱自清,以为他不过写了“背影”,“荷塘月色”,懂点儿的会再说个“秦淮河”,殊不知他写的“欧游杂记”,“匆匆”也是极妙的作品。读金庸,大多是四部曲,兴许会再加上个“鹿鼎记”,但其实“雪山飞狐”,“侠客行”文笔也不输其他经典之作。
这样的事儿,我们这些人,或多或少的都经历过。
读书那阵子,听老师讲“荷塘月色”,听多了,起了逆反的心思,便擅下定论,觉得这文章不过是看着波澜壮阔,辞藻优柔华美,实则不过是堆砌过度,像是苏北糖糕,初尝一口,觉得很是软绵甜蜜,但多了,就会腻口,惹人嫌恶。所以到了朱自清后来文笔老到浑成,用字圆熟简练的时候的作品,也就大多错过了。
看偶像,也是一个样。少女们年轻气盛的时候,世人粗略地看轻她们,不把她们当一回事,等到后来,她们青春不再,人们才会回过头来,说什么,还是少时可贵,青春静好,现在已人老珠黄,时日不多了,然后再在社交媒体上发上两张旧相片,故作惋惜。
谈起岩本莲加,我们可能说她还是张白纸,离那些标标正正的天才还差得远,海那边的人讲话更加尖酸刻薄一点,说是“あざとい”,小聪明,带点儿利益成分的贬义词,所以说太平世界,环球同此一般凉热,人都是一个样。
有时我也难免会喟叹,这时代,大家大多没了耐性,觉得少女偶像一出场,十来岁,就得是最好最强,歌喉圆转,谈话老到,外表貌美,飞而升仙的同时骨子里还得通俗,不能不近人情。他们盼着刚见面,就有个最合适自己的能去喜欢,却不知道少女们要磨工夫,淬火候,须等的时间,长着呢。
所以他们看飞鸟,记得个十三岁的长相,十七岁的模样,却大多忘了,她在选拔之外的地方,消磨了不少岁月。
说到底就是人要的太多。年轻的时候,他们想你有老气横秋的自信,最好做人还能合辙押韵,有分寸,到了你大了,成了,却又开始感慨着过去风光好,全然是怀旧的心思。
世上从没十全十美的东西,孩子少时青涩,不经事,长大了,圆滑了,青春也已不再了。因此像是三期生的孩子们,本是无罪的,只是因为世人喜欢的,现在不再那么美好,而在记忆里,却永远都是完美无缺的人。如今三期生来了,要占据走过去的美了,他们起了抵触心理,也是正常得很。
与其说是他们厌三期生,更不如说是他们没能跟上时代的奔走,想在过去的回忆里歇晌片刻,至于那些新来的孩子们,就由她们去吧。
不信您瞧着,过个两三年,在东京或是埼玉,举着三期生毛巾的那几位先生,估计和现在说抗拒的是一批人。
我在花奈那篇文章里提了两种天才,前一种天资出众的,还能分细了讲。那些上来就才学勃发的大多是神童,年少有为。像是若(若月佑美)曾说的,天赋种种,成百上千,只有年龄是学不来的了,其他的你长成后还能补回来,唯有年龄这东西,是洒了的水,过去了就再也追不回了。
对于三期生,对于岩本莲加,年龄是她最强的武器,也是别人伤她最顺手的工具。
就像是原本清丽秀雅的少女,化了次妆,就被人看作是全部,容易落人口实,说什么人靠衣妆,真人不过寻常人也,遍地可寻,但大部分情况可能是,旁人嘘声四起,觉得还是素颜时好,少女就该一生少女。
关于年岁这事儿,正反不过如此。
岩本莲加,13岁,时日还长着,若是单单拿个年轻就把她给定义了,以为那就是全部的她,得有多无趣啊。